历史是客观的吗?还是可以随意打扮的小姑娘?
【资料图】
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历史观,但是诠释学哲学家,伽达默尔给了我们一种新的历史观。
首先,在伽达默尔看来,一切在语言中存在的历史,都不是客观的历史,而是“效果历史”。
意思是说,历史是一种相互作用所呈现出的“效果”,效果并不是固定的结果,是一种不断流动的状态。
这是伽达默尔诠释学对于历史的一种态度,也称之为“效果历史意识”。
在通常看来,历史就是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实的集合,历史研究的目的就是从历史事件中,勾勒或者再现出历史的客观真相。
但伽达默尔说,真正的历史对象根本不是对象,而是自己与他者的统一体,或者一种关系。
在这种关系中同时存在着历史的实在,以及历史理解的实在。
诠释学是在理解本身中显示历史的实在性,因此,我把它称之为:效果历史。
我们对历史的认识,是基于语言和理解的,历史不仅在语言中,更在我们的理解中。
前面我们讲了,正如真理和存在是在理解语言中涌现出来意义,我们所理解的历史同样具有类似的效果,我们即是历史的参与者、理解者,也是历史的创造者。
我们形成于历史之中,并根植于历史中。
我们理解历史,正如我们理解文本一样,我们对文本的理解,不在于对文本原义和作者原意的揭示,而在于通过理解,对文本意义的创造。
同样,在理解中,历史被重新塑造,它是基于我们的视域、基于我们自己的经验而被理解的历史,并且,我们通过对历史的理解,也被融入了历史,成为了历史构成的要素。
在伽达默尔看来,历史之所以能成为历史,依赖于它所产生的效果,而这种效果始终是我们所理解的历史的效果。
因为我们在理解历史中,事实重新规定着历史,我们因此对历史产生着某种作用,这就是效果。
真实的历史就是构成历史的各种要素相互作用的历史,这就是效果历史。
我们在效果历史中理解历史,同时也是创造历史。
这段话有点绕,但实际上,效果历史否定了我们可以看到客观历史真相的可能,历史不是客观知识一样被我们所发现和认识,我们理解着历史,同时也塑造着历史。
如果无法看到历史的真相,那就像胡适说的:历史就是我们可以随意打扮的小姑娘吗?
恰恰相反,伽达默尔认为,效果历史并不是以每个人的理解和意志为转移的,在一切的理解中,不管我们是否明确意识到,这种效果历史的力量总是存在的。
效果历史的历史并不依赖于你对它的承认,历史高于有限人类的意识。
不管我们对历史的否定或者肯定,都会成为效果历史的一部分。
我们是历史的创造者,但是并不是历史的掌控者,历史不是我们可以随意摆弄的对象。
正如老子写了《道德经》,而《道德经》一旦被创作出来,它就在某种程度上脱离了作者本人的掌控,获得了某种独立的存在地位,正是后人不断对《道德经》的理解,共同塑造了今天我们所理解到的《道德经》。
而作为《道德经》作者的老子对此并没有任何掌控权。
伽达默尔对于文本、语言和历史的观点是一脉相承的,正如上一期我们讲到,语言并不是客观的工具,语言是真理和存在的场域。
同样,效果历史也是我们历史的场域,我们无法脱离于历史去理解历史。
那这个过程是如何发生的呢?
首先,历史是先于我们存在的,在属于我之前,我是先属于历史的。
其次,当我们理解历史的时候,总是带着自己的视域,也就是对意义和真理的预期。
但视域总是开放的,由于这种开放性,我们在理解的时候总是会碰到很多不同的视域。
理解者和被理解的事物都有着各自的视域,但理解并不是抛弃自己的视域,而进入别人的视域,或者进入历史的视域。
伽达默尔说,理解的一开始,理解者的视域就会进入它要理解的视域,随着理解的不断扩大和深入,我们在同时去接触、试图理解历史的时候,总是同时在检查自身的成见。
我们的视域是和过去的视域,相接触而不断形成的,这个过程也就是我们的视野和传统的视域,不断融合的过程,伽达默尔称之为“视域融合”。
所谓视域不是我们所视力范围,广义上是指我们思维、意识的范围,视域体现了个体的主观性、有限性,也体现了视域之外的无限性和可能性。
而这里的视域融合不是纯粹理解者主体的消失,而是主体和客体的相互作用,相互融合,视域融合后会产生新的视域,主体和客体,理解者和历史融合为一体。
而这种新的视域所面对也是视域之外的无限性和可能性。
视域融合是伽达默尔诠释学的核心概念之一,视域融合既可以理解我们和文本的关系,也可以理解我们和历史的关系,也可以理解我们和经验的关系。
前面我们介绍狄尔泰诠释学的时候,狄尔泰将经验和体验对立起来,经验是自然科学的基础,而体验是精神科学的基础。
在狄尔泰看来,经验是客观知识的基础,经验是客观和绝对的,但是伽达默尔再一次挑战了我们对于“经验”的理解。
我们通常理解经验的本性,在于它的可重复性和确定性,因此经验可以作为自然科学的基础。
但是伽达默尔认为,恰恰相反,经验的本性在于,它可以不断成为新的经验,经验不是凝固的知识,而是不断向新的经验开放。从这个意义上,人所理解的经验总是有限的。
人始终是扎根于历史中,以一种独特的方式置身于世界,我们的视域和经验在不断变化,我们无法得到无限的理解和绝对的知识。
我们的经验、我们所理解的历史、我们的知识总是临时的,总是趋向一个更大的,但仍然是有限的理解。
正如伽达默尔说,真正的经验是让人类认识到自身的经验的有限性,人的有限性又是因为他的历史性。
理解就是与历史的对话。
在对话中你的言说代表了理解对象的视域,而我的观点则出于理解者的主观视域,对话的结果,导致了一种视域融合,只要对话还在进行,这种融合就会不断持续下去。
而在我们和历史的对话中,也包含这两个视域:一个是理解者自身的视域,一个是历史的视域。
伽达默尔举例说:“一尊古代的神像,过去竖立于神庙中,并不是作为艺术品,而给人以某种审美的反思性快感,当它现在陈列在现代博物馆,立于我们面前的时候,仍然包含着神庙由之而来的宗教经验的世界,这尊神像就具有了富有意义的效果,即它的那个世界也属于我们的世界。
诠释学宇宙包含了这两个世界”。
我们所理解的历史就像这尊神像一样,是理解者的视域和历史的视域的融合。
伽达默尔的这种历史观,既没有否认历史的客观性,也没有否认历史的主观性,历史是主观和客观的融合。
但这种融合并不是任何人可以随意掌控的,历史并不是随意打扮的小姑娘。
理解历史就是与历史对话,正如理解文本,就是和文本对话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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